方未济被萧雒棠逗笑了,一边摇头一边指着萧雒棠道:“萧兄芳龄?竟还如此在意一个称呼?”
“诶,此言差矣。岂不闻老顽童老顽童?越老越顽童。”萧雒棠看着方未济一本正经地说,说完自己也笑了。
方未济笑开了,不与萧雒棠斗嘴,答道:“明日我会启程去余杭,温宗主既然让方颦来寻人,想是有事。待我找到纪师妹便回蓬莱,想必不会再来中原。萧兄?”
萧雒棠的视线落在方未济的脸上一直没有离开,听到询问才意识到失礼,收回视线说道:“余杭啊,我记得藏剑山庄在那附近。方兄万事小心,那边也会有麻烦。”
“我自会注意。”方未济收起笑容,又问道,“萧兄为何要说这些?”
还是一样的问题,可出发点完全不同。
不想谢尽辞和林玄光问天命何异,于是主动提起孙思邈的离世以求结束话题;不希望方未济陷入任何危险,于是主动出言提醒同样涉及天命异象的藏剑山庄。
这些话萧雒棠不会说,笑嘻嘻地回答道:“等价交换。你帮我应劫,我给个友情提示。”
方未济不回答,盯着萧雒棠的眼睛似有疑惑,萧雒棠没躲开。
“既然如此,多谢。”方未济收回目光站起来,留下一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
萧雒棠突然伸手拉方未济的手腕,将他的手翻过来,在他手里塞了什么。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多次似的,神秘兮兮地说:“方兄向东我往西,日后这东西给萧兄留个念想。”
说完,不等方未济开口,放开他的手腕,大摇大摆地走了。
方未济低头看到手里静静摆着三枚卦钱,这东西对他实无半分用处。不知怎么的,想起萧雒棠那时的话“我手头没有可用的了”,看起来是真没什么东西在身上。
萧雒棠从马厩里牵走星日,任由它在金水镇的竹林里闲庭信步,找了一处颇为开阔的地方便不肯离去。
夜色真不错。萧雒棠隔着斑驳的竹影去看头顶的月亮,惯性去取袖中的卦钱,想起刚才交给了方未济。蓍草袋还在马背上,萧雒棠琢磨着选了个最简单的办法,算时辰。
己亥丁卯甲午乙丑,解卦,本卦义。
“呵,我现在是真要解不少事。”萧雒棠站起来转身冲着来时的方向说道,“唐姑娘,找我什么事?莫非也是为了天命?”
“你知道很多事。”唐奕宸自竹林阴影中走到月光下,陈述事实。
萧雒棠不置可否,却也笑眯眯地问道:“唐姑娘想知道什么?若我能为姑娘解惑,是我的荣幸。啊,唐姑娘可别问我那个什么誉,我可一点不知道那两个五毒教弟子跑来金水镇为了啥。”
“他们为化生蛊而来。”出乎意料,唐奕宸竟回答了萧雒棠的问题,接着问道,“天命异常,有多大影响?”
萧雒棠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唐门弟子显然是听全了他和方未济的话,过来用情报换答案了。没想到对方未济的一句玩笑话,倒把自己坑进去了。既然如此,只能捡些不重要的说了:“影响很大。异变的天命,谁也不知它的走向。未知意味着危险。”
唐奕宸敏锐的从萧雒棠的回答中察觉到深意,问话的语调不由提了提:“你是说,你们知道天命的全部走向?”
萧雒棠微笑着没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唐姑娘,世人皆天命星辰中一颗星,但这其中,望舒羲和也好,廉贞破军也罢,都必须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这世上若是没有它们,你猜万物生灵会如何?”
这是唐奕宸从未想过的问题,甚至大唐境内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想的问题。唐奕宸沉默半晌,似乎终于想通其中的关窍,问道:“既然天命已经异变,你们如何扶上正轨?”
萧雒棠仍是笑,对这个问题说不上意外,却也当真不易回答。偏离的轨道可以扶正,造成的影响呢?萧雒棠道:“追根溯源。唐姑娘,更多的我不便说,这已经是给唐姑娘很大的优惠了。”
唐奕宸知道不会再得到什么回答,转身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萧雒棠目送唐奕宸一言不发离开若有所思。
迎向月光的方向飞来一只纸鹤,翅尖印着衍天宗的印记。纸鹤的到来打断萧雒棠的思路,抬手抓住拆开扫了一眼。
“掌门师兄就是掌门师兄,找人都这么别致。”萧雒棠挑着眉梢碎碎念,“少昊?白帝?西边啊,没空呀……”
嘴上念叨着,手里的结印却没停,用同样的手法传信回去。纸鹤转眼消失在月光中。
萧雒棠再一看星日,已经卧在石边,嘴边正是一丛长势喜人的皇竹草,三不五时地啃上几口,眼睛都不睁。这也太悠闲了!萧雒棠气不打一出来,走到旁边指了半天,结果一个字没说,找了个位置倚着星日暖呼呼的肚皮闭目梦周公。
竹林深处,萧雒棠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唐奕宸重新戴起面具,身后站着一位黑衣人隐约可见。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唐奕宸没情绪地问。
“不错。多谢相助。”
“我不过奉命而为。”
“你果然如那位前辈所言重情义。”
“杀手没有情义。”唐奕宸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若无他事,告辞。”
黑衣人没拦着唐奕宸走,错身时轻声道:“帮我们就是帮那位前辈。”
唐奕宸脚步未停,风一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