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雒棠轻笑一声,答道:“虽然我们看来他们是千年的老妖精了,不过有个白马寺的秃子不这么想。除了他们以外,怀溯、赵家血脉之力,甚至洛青、锦萝,都是变数。”
方未济没接话,这些都不足以解释为什么萧雒棠要对他隐瞒。
萧雒棠见方未济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解释还不够令他满意,俯身抵着对方的额头,鼻尖挨着鼻尖地轻声说:“我害怕。”
方未济皱眉,很快想到他在说什么:“我的死劫?”
萧雒棠有些错愕,撑起身体仔细端详方未济:“你知道?”
躺着的人点点头,回忆着说道:“在长安时,萧问之说我本有一死劫却出现生机,怀疑是你做过什么。我们初识那时,你并没有对我有什么隐瞒,细想下来,瞒着我是从幽都那时开始。我便记起你那时曾有过异常,你说‘别害怕’。这样一想,你对我隐瞒的理由似乎很充足,但既然舒姑娘的凤凰蛊生效,想必所谓死劫已经过去。萧雒棠?”
方未济少有的说了很长一段话,末了用带着挑衅的语气语调留了一句没说的话,萧雒棠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双手撑在两侧,轻轻将自己盖在方未济身上,头蹭着对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方未济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吻上去。
萧雒棠很想将一切都说出来,但如果告诉方未济,他想不出方未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真的舍不得啊。
“邙山主阵是我不该瞒着你,别生气。”萧雒棠假装没听出方未济话中的含义,他一点也不敢保证今后再不隐瞒任何事。
没得到萧雒棠的答复让他很不满,但颈侧刺痒让他有些分神。
“未济这么虚弱,我都不敢碰你了。”萧雒棠十分惋惜地说,祈祷对方不要再揪着隐瞒的事不放。
方未济面上有些烧,却还是记着正事,只是颈侧的刺激让他的说话气息有些不稳:“这件事和唐简有什么关系?”
“那就要说九天了。”萧雒棠调整坐姿,?撑着头靠在方未济枕边说,“简单的说,唐简希望通过邙山主阵消除九天的存在。”
方未济心思转了几转,说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么快就想到了?”萧雒棠有些惊讶。方未济的聪明他当然知道,但只是一句话就想到此事必然失败,却还是令他感到意外。
“你做事一向不留后路,自信也好,自负也罢。李倓和九天的事早早散出去,显然是确定会失败。”方未济浅浅地笑着,带着一点看透萧雒棠的傲然。
萧雒棠看得心痒,动情地吻上去,不带任何欲望色彩,被征服一般的虔诚。
闭目接受这个绵长的吻,方未济却感觉到了其中的不舍。
“既然未济都知道了,关于九天的事让唐奕宸告诉你,你帮我盯着。”萧雒棠退开,看着方未济的眼睛说道,“邙山主阵多少遭到一些破坏,时间不等人啊。”
方未济稍稍点头算是同意,继而问道:“什么时候激活此阵?”
“等洛青谢采都动手,我要借用他们的几个辅阵。”萧雒棠这次没瞒着,“冬月已至,万物伏藏,想必快了。”
“锦萝可信吗?”方未济忽然问道。
萧雒棠愣一下,不知道方未济怎么突然问起锦萝,是知道自己和锦萝有合作,或者只是想诈一诈自己?
“有人看见你与锦萝见面。我猜与邙山主阵有关,现在可以不用瞒我了。”方未济说是猜,却十分肯定。
“在迴天阵这件事上,不论她是否可信,都是必不可少的。”萧雒棠并不正面回答,“未济放心,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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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宸再来找萧雒棠时,被萧雒棠打发去见方未济,面上意外神色明显,脱口而出一句:“你竟然真的说服他了。”
萧雒棠苦笑:“哪用我说服,未济什么都想到了。媳妇太聪明真是让人又爱又怕。”
“全部?”
“虽然不是全部,也是七八成了。”萧雒棠叹气,“唐姑娘,我认为你不是多话的人,但还是多说一句,不要告诉他我们的条件。”
唐奕宸并不意外,萧雒棠花大力气在方未济面前做出各种假象,用一层层所谓的真相去掩盖即将到来的诀别,当然不会轻易让方未济发现。
“自然。”唐奕宸应一声转身去向方未济的住处。萧雒棠则带着魂灯向邙山方向走去。
方未济对九天了解极少,萧雒棠把这事交给他多少也有占用他时间的意思。唐奕宸仔细地将自己所知的九天情报交代一遍,方未济沉默许久。
九天之中,苍天方乾自不必说;冒充朱天的伊玛目伏诛后,朱天一职空悬,而其所掌势力则暂交阳天周墨代理;炎天柳风骨则将身份转交儿子柳静海;变天赵涵雅由衍天宗照看;皓天拓跋思南行踪不明;变天李复协助苍云军抗敌;而钧天李倓本该已死,现在却因李俶之毒暂用李俶身份代理凌雪阁;幽天王悬砚却是听命于唐简。
“难怪萧雒棠要把李倓与九天的关系放出去。”方未济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于他而言,算是另一种叹息了。
唐奕宸不了解方未济,听见他如此说只当是理解了眼下局势,于是说起最新得到的消息:“隐元会很多人皆是贩夫走卒,近来他们上报,收到很多伪铸钱,大多仿的是九月发行的乾元重宝。”
方未济道了一声知道,却并不像萧雒棠那样能直接给出意见。
唐奕宸似乎并不意外,兀自离开了。
纪灵雨端着药碗进来时正巧看见唐奕宸离开,她记得这个唐门姑娘之前都是跟萧雒棠对话,怎么今天跑来找方未济了?
“师兄,喝药了。”纪灵雨坐到床边,将药碗递给坐起的方未济。
最开始她还试图让方未济靠着软垫,自己亲手喂药,结果第一天就被方未济绝了念想。还很虚弱的方未济撑着床自己坐起来伸手接下她手里的药碗,向她道谢后一口直接喝完。纪灵雨便知道,自己想亲手给师兄喂药的可能性不会有了。
方未济接下药碗喝完,问道:“战事如何?”
“僵着呢。医帐那边倒是闲了些,不过听九韶的意思,恐怕朝里有人给元帅穿小鞋。日子不好过啊。”纪灵雨拿走方未济手里的药碗,眼珠一转,凑上去坏笑着说,“师兄,你以前可从不过问这些事的。是不是为了萧雒棠啊?”
方未济在纪灵雨面前要放松些,甚至有心接这句玩笑:“你以前也没这么好打听。”
“师兄,你变了。你居然学会开玩笑了!”纪灵雨夸张地说了一句。
方未济浅浅地笑一下,摇摇头又躺回去,说道:“既然我身在此局,焉能置身事外?顺其自然并非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