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海面平静，满天星斗一览无遗。

方未济踏着辰星推开房门，屋内只染着一盏灯，略显昏暗。桌上摆着些小点心，方未济没见门派里做过，多半是萧雒棠的手笔。

“你没休息？”方未济走到桌边才注意到萧雒棠安安静静地撑着脑袋坐在旁边。

萧雒棠粲然一笑，将面前的盘子推过去说道：“尝尝。我过来这一路都是睡着的，哪里还需要休息。”

他还敢说！方未济不满地皱眉，倒没拒绝盘中的点心。柔软可口，不干不腻。他在做饭这事上比自己有天赋多了，方未济再次认清这一现实。

“累么？陪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方未济不明所以。

“我可是衍天宗弟子。”萧雒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方未济愣了一下才大概猜到对方的意思，是说想要观星的意思吧。

方未济想想蓬莱岛的地形，太一神宫那边开阔些，不过山石也陡峭，便说：“九辩馆北边的烂柯山视野清晰些。”

“你是地主，你说了算啊。”萧雒棠说着站起来，拉着方未济往外走，“带路带路。”

二人轻功赶路，夜色中只看得两个黑影起伏追逐。先后落在山顶崖边，视野的确开阔清晰，更能听见海浪拍岸，安静之余又不会显得寂寥。

萧雒棠往东北的方向看过去，白练似的银河已经挂在天际，拉着方未济原地坐下，说道：“天河这些时日最是明亮，民间都说这是王母给织女和牛郎设的阻碍。”

“织女和牛郎？”方未济不解。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萧雒棠语速极慢地讲故事，一边的方未济却怎么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浪漫，反而是有点昏昏欲睡。

萧雒棠从牛郎织女讲到当今风俗，说到女孩子们夜里要在月下穿针，若是成功穿进五彩线便是巧女。说到兴致来处，甚至想拿针线出来两个人验验巧。

方未济黑着脸制止他，没让他把下午向女弟子要的针线拿出来。

萧雒棠侧目看一眼方未济，笑说：“牛郎织女每年一会只等喜鹊架桥。我想见你可没有喜鹊帮忙，只能求扬州的渔夫稍我过来。未济有没有很高兴？”

方未济看着那双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伸手揉揉萧雒棠的发顶，说道：“我很高兴。”

萧雒棠伸手握住方未济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突然问道：“那未济在幻灵境看到了什么？”

方未济的笑陡然停顿，移开视线不看对方，说道：“没什么。忘了这件事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萧雒棠追着方未济的目光，后者索性闭上眼。

方未济停顿许久，终于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再回忆了。”

萧雒棠松开手，环过方未济的背将人揽到肩头，伸手指着空中的一颗明亮的星星说：“那就是牵牛星，它对面那颗也很亮的是织女星。”

没再追问，看得出方未济很不想提起，萧雒棠不打算逼问，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知道，不必让方未济再难过一次。萧雒棠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便将话题又转回星空。海面上看星星远不如大漠，但海风吹拂却也是别样风情。

方未济循着萧雒棠的手指看过去，又想起刚才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条明亮的天河无比刺眼。将头枕在萧雒棠的肩上，目光落在满天星斗中，唇角再次扬起，轻飘飘的一句话险些直接散落海风里。

万幸萧雒棠听到了——“幸好你来了。”

得到这句话，萧雒棠开始讲他怎么跟半夏要麻沸散怎么向舒曲求眠蛊。不多时，便听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方未济已经睡着。

萧雒棠轻手轻脚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将方未济横抱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口，在发顶落下一个吻。

抱着自己的爱人看星星，萧雒棠十分满足，不过山顶风凉又是海边，他没有久留。

未免动作幅度过大惊醒方未济，萧雒棠没有选择轻功，而是抱着方未济慢慢走回住处。将方未济放在床上，萧雒棠这才注意到胳膊酸痛十分僵硬。

坐在床边半分睡意也无的萧雒棠一边活动胳膊一边盯着方未济的睡脸一瞬不瞬地看着，眼神描摹勾画着对方的轮廓，无论如何都看不够。